大家都知道那边有个座位，但是我很自然地就到这边站着了，而这就叫“ 师范生” 。因为我也是学师范毕业的，所以我选择站着。老师是应该面对学生的，在教室里应该学生坐着，老师站着。上大学时教我们“宪法” 的老师曾告诉我们，当老师为什么要站着呢，因为你在耽误别人的时间。知道它的含义，你才会有一种紧迫感和责任感。

        当老师有当老师的好处，在北京城里，你有属于自己的风光。但是我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回到我的老家后才成为可能的。所以，回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。当老师，只有回家才会有根基。北大有个法律系毕业的学生坚决不回南京下面的郊区，两年都没找着工作，最后终于回去了，第二年就有了别墅。我现在不是想撵大家回去，只是想让大家明白，只有回家镀了金，到外面你才可能金光闪闪。

        我之所以在北京能应聘成功，那是我在老家积聚起来的。年龄不是问题，40 几岁不算晚。我连续几年教高三，又是兼职教研员。昌平的卷子都是由我出的。你到北京城里就没这个机会了， 在大地方，你就是不够格。只有你的母校、你的老师才能给你那么多锻炼的机会。我从小是一个极内向的孩子，从来都不和别人说话，身体不好，而且不自信，但是努力过后，我今天依然可以站到这里。很多时候动员自己比动员学生要来得重要，只有把自己的信心提起来之后才可能让别人信服。

        有的人爱挑肥捡瘦，但是我比较笨，也没办法选择，一毕业就被分到昌平，现在的昌平四中。当时学校的条件特别差，硬件软件都不行。那里尽是些“坏学生”，也有几个没有门路的好学生。后来昌平四中10年中7年有中考状元， 那都是我们教出来的。别以为到那样的学校你就倒霉了， 恰恰相反，能把这样的孩子教出来才是你的本事。一些孩子的家长原本是准备把他们送进监狱的， 可是经过你的改造，他们没去监狱，家长对你能不感激吗？

         对于那些“坏学生”，我深有感触，就是应该疼他们。他们都有自己的优点，而你没看出来， 那是因为你傻。那些孩子，他们一生都没人疼没人爱，好不容易有人疼有人爱，当然也就死心塌地跟你了。老师不就是掏学生兜花钱过日子吗？所以，你得疼爱这些孩子，一定要看到差生的优点，看到他们的仗义，因为就你拿他当人。等你体会到这点之后就不恨“差生”了，你的心中会充满慈爱。

        在一个差的学校里工作未必是坏事。在这里你得努力，只要明白你的生命取决于它，那么你就会去追求，去研究怎样把课讲得好玩。老师总得有点儿本事。开始我每天讲一个故事，把在大学里读的书上的故事说给学生听，后来就让学生来讲5分钟故事。先一句一句地教班里最差的学生，第二天便让他们讲，要是讲得不好我再辅导。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受过重视，从此以后只学历史不学别的。所以，要让“差生” 服你，你讲课就必须有艺术。

        讲课要练到这样：设计好一节课的内容，一说上课,铃就响了，一说下课，铃就打了。这是练出来的。每节课都要说固定的字数，频率是一样的，抑扬顿挫，都不能改，连续3次，学生也就服你了。所以，备课先得备时间。对于讲课的形式，也需要创新， 比如说相声， 有固定的包袱， 三翻四抖。一句话其实耽误不了咱们的课，却可以让全班的学生情绪高涨起来，这就叫调剂。当这些都有了， 课也自然好玩了。当你把学生弄得“神魂颠倒” 时， 学校也就给你很多荣誉了,而这时候，客观地说， 你也就呆不下去了。等我们给人家打下基业后，我就走了， 来到了昌平二中。

         教书，我最烦的是给学生订资料。过去我自己刻，现在手指都还合不上。找一些好题，也是自己会做的题刻给学生，而那些买来的材料尽是骗人的。学生做的题一定要是自己会的，这样才能维护自己的威信，别让学生给问住。高考也不会出那些刁钻古怪的题。再说，我们也不能指望学生都拿满分，80多分就够了，应该有所放弃，主要是抓重点和难点。无论高考出题老师有多牛，都不可能出圈。其他的次要点根本就没必要拿给学生练。我带高三第一年便与兄弟学校拉开十几个百分点，所有项目全拉在15个百分点以上， 从此也就站住脚了。

         当教师只要你付出,就会有收获。比如我教过的一个“坏孩子”，他什么都不会，但就会叫我老师，为我做他力所能及的每一件事。这种感觉绝对是真真切切地刻在自己心里的， 让你学会知足。这就是幸福， 无论是对孩子而言，还是对自己而言。当老师， 我体会最深的就是， 你得真正地关心孩子， 真正地努力向上， 一步一个脚印。

         年轻时努力把课教好，不要太自负。听课也一样，应该竖起耳朵去听取对自己而言有收获的内容， 哪怕只有一句话。当一名教师， 一生中有几个师傅是不能得罪的，一个是刚入校学校分配给你的指导师傅，一个是到学校听课的教研员。一定要逼他们教你，只有“榨干” 了师傅， 你才能学到东西。我曾经跟我老师开玩笑说，你要不全力教我，我做不出成绩， 我就到处告诉别人，我当初是你的学生。在上公开课之前，一定要先征求大家的意见，最后形成自己的想法， 再去让师傅和教研员把关。让教研员了解了你的教学设计，即使你发挥不好，他也明白不是课堂设计的问题，并且告诉你哪里需要改进。另外，还需要认真地听比自己优秀的教师讲课，最好能坐在第一排，逼着自己去学，那样一定会另有一番收获。在你出名之后，也一定要记得坚守自己的原则，要有自己的骨气，做到不卑不亢，亦不为名利所惑。最后，祝愿所有的师范生学子能够奋发向上，有所作为。

（原题为《师涯•寄语》 纪连海 )

中国教育报 2010年4月19日 第7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