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铭记历史:我校三位离退休干部的抗战回忆

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,铭记历史、缅怀先烈、珍爱和平、开创未来,我校离退休干部钟香驹、张凤彩、杜春华三位老同志,回顾了抗战烽火岁月,为我们讲述抗战胜利艰辛历程,重温中国人民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。

钟香驹:抗日战争期间从军经历

1944年春为反攻日本侵略者做准备,美国将装备若干个中国师,同时要训练相关部队使用美式武器,就需要大批翻译帮助。因此国民政府教育部决定: 征调当时大后方高校四年级男生参军当翻译。服从征调当翻译的,日后按大学本科毕业对待;否则开除学籍,永远作为肄业处理(其实就是高级抓壮丁)

1944年初开学后的两个多月中,我们不断进入不同培训班培训。

首先是位于昆明西郊的国府军事委员会外事局译员培训班。云南大学和西南联大四年级男生全部集中于此。学习内容除早操军训外,全部为英语口语。根据需要,分批派出。

两个星期后抽调我们50人到昆明马街子步兵训练中心(ITC),学习美式步兵武器包括轻重机枪、迫击炮、自动步枪、火箭筒等武器的使用及武器和零配件的中英文名称。

训练两周后,我们第一批译员奉命到军委会外事局昆明办事处报道,正式成为外事局三级译员(同上尉)。不几日,30多人乘飞机从昆明到桂林,然后去位于李家村的ITC 报道,每天随同国军军官听课。其内容同昆明ITC。数日后,我们几个联大同学就不去听课了。美军发现此种情况,于是在桂林郊区另外开了译员训练班,对我们专门进行口语训练。

经过两周左右的学习,1944年夏我们第一批4人,分配到桂系46军,为美军联络组当翻译。美军联络组包括:组长步兵上校George L. Goodridge (中文名顾瑞之),副组长炮兵上校 Alrich,还有上校军医,少校兽医、少校通信兵和少校副官,及一些军士。

我们跟随联络组从桂林去柳州的46军军部。由于我在46军军部欢迎联络组的宴会上,为第4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的致辞作英文口译,效果较好。第二天,美军联络组组长Goodridge调我作他的翻译。

1944年夏直至桂林、柳州沦陷,我一直随Goodridge联络组驻46军军部工作。期间联络组沿用桂林李家村ITC,为46军的ITCGoodridge又从大后方调美军教官和译员任教。我仍在军部为Goodridge当翻译。他给军官上攻防演习课也是我作翻译。

随着战事发展,我跟Goodridge随军部长官、参谋人员去桂林郊区看地形,布置迎敌。继而开往衡阳前线。这时,ITC的教官和译员及联络组一些成员后撤,还有一部分联络组成员留守柳州。我们一直到前线军指挥所,与日军仅一山之隔。

若干天后,46军奉命后撤,我们撤回柳州与留守的联络组成员会合。此时,Goodridge另有任务,由副组长Alrich主持工作。我奉派为美军海军陆战队地空联络组的译员,随4688师到广西某地前线执行任务。两次上前线给美军第14航空队轰炸机指明空袭目标,报告轰炸结果。

数日后88师后撤。火车经柳州时,联络组脱离88师,海军陆战队小组归建,我回46军联络组。第二天乘军用吉普向贵阳撤退,一路上看到火车满是难民,人满为患;路边死尸不断,惨不忍睹。到贵阳后,我们几个被送回昆明译员分配中心待命。

约半月之后,我到战地枪械修理培训班工作。我们的驻地靠近美军援华总部(Y Force)。回昆明一个多月,在总部门口巧遇Goodridge。他问我是否愿意随他再去前线。第二天我便接到命令随上校去贵州晃县,94军军部。军长为牟庭芳。94军在这里补充兵员、训练。我的任务仍是给Goodridge作翻译。

1945年春夏交接之时,94军开赴衡阳前线。途中我接到命令,回昆明准备赴美为先期赴美受训的中国空军人员工作。

6月份我们50名译员离昆明巫家坝机场乘运输机经卡拉奇、开罗、黄金海岸、新芬兰,于6月中下旬到达纽约。几经等待、调整、50个人分到不同基地工作。我终于在德州首府 AustingMinterfield基地开始工作。该基地主要是训练中国空军驾驶、维修轰炸机。我的任务是在修飞机时给中美双方机修工当翻译,实际上他们凭自己的技术和经验,基本可以自己解决,所以我并不太忙。

美军停止援华空军,译员解散,可以回国,也可以留下。许多同学选择留美继续学业。我也选择了北上去Mine大学求学。从1946年初至1948年秋,获得化工硕士学位。之后回国。

关于美国总统颁发“自由勋章”给中国外事局翻译官的事,是我48年底回到香港才知道,于是给南京军事委员会外事局写了信,他们给我寄来勋章及证书。勋章和证书于50年代镇反运动中上交。

我们这些当年参军当翻译的联大学子的名字都刻在西南联大纪念碑“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抗战以来从军学生题名”的名单中。

后记关于以上我参加抗日的经历,我回国后一直持沉默的态度。50年我回国,经教育部分配到轻工业部工作。80年代入党,去年荣获“首届中国造纸蔡伦终身成就奖”。这是对我多年工作的认可,是我最大的安慰。

谢谢志愿者们对我们这些抗战老兵的关心,及为还原这段历史所做的努力。

张凤彩:血与火的洗礼

在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,我不由回忆起战时往事。那时我虽尚在农村上小学,所知不多,但仍亲身感受到了那场战争的长期、艰苦和卓绝。我想把日本侵华时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揭露出来,使人民不忘历史、不忘国耻,更要奋发图强,爱国家、爱人民、爱和平。

193777日,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,向我驻扎在北京南苑的第29军展开进攻。飞机扫射、大炮轰炸使我军遭受重大损失,赶赴南苑负责北平防务的赵登禹师长牺牲。当时我的父亲在宋哲元大刀队,他们队伍就驻扎在南苑地区。为躲避日机轰炸,士兵们趴在汽车底下或墙根处,有的被炸死、炸伤,有的被埋在土里,父亲几次从土里爬出来和鬼子厮杀。经过几天的战斗,部队伤亡严重,一个连的兵力损耗殆尽。据父亲说,他一股气杀死了几个日本兵才冲出包围圈,但队伍被打散,最后找不到部队,他在九月份回到了家乡。

卢沟桥事变后,日本武装占领了我国的大中城镇,中国沦为日本铁蹄统治下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。在日本帝国主义“以华治华、以战养战”的殖民主义策略下,日本势力向我国的各个县城逐步渗透。日军残酷镇压下,人民成为奴隶,失去一切自由权利,大片土地成为战场。广大农村,是我们的敌后抗日根据地,我们在这里建立抗日政权,发展武装力量,进行反扫荡斗争,尽一切可能打击和消灭日军和汉奸。

1939年,日本对农村地区进行大扫荡,实行“三光政策”,到处杀人放火、奸淫妇女、制造惨案。那年秋天,日军在天快亮时包围了我们村庄。他们在村里到处窜,看到男人又打又抓,看到女人又追又赶,抓住强奸,最后把村里人集中在几个地方,分别严刑拷打。我们全家人听到喊叫,知道跑不出去,都躲在家里。后来听说,这次鬼子扫荡,有100多名汉奸参与,光强迫大家聚集的会场就有七八处。村东头的那处是把青壮年集中起来,问是不是共产党,是不是八路,不承认就打,灌凉水、压杠子、用火烧,很多人被打得走不了路。其中,我的三个侄子都被灌凉水、压杠子,一个侄子被火烧伤了腿,好久不能走路。另外一处在村南头,他们把女同志集中在一个房间,脱掉衣服强奸、轮奸,听说有人当场就不能走路了。这次扫荡抓走青壮年20多人,抢走的东西装了10多辆大车。

1940年春天的一个早晨,我和同学、房东正在洞口睡觉,听到了枪声,就都往外跑。跑到村口堤坡时,碰到被鬼子赶回来的人,他们说鬼子进村了,出不去了,让我们赶快回去。我们几个马上折返,钻回洞里。下午五六点钟,外面的人说鬼子走了,我们才爬出去,慢慢走回家。刚到家,我姐就告诉我说,村里的张继宗听见鬼子进村,就爬到猪窝的墙上,被鬼子从墙上拉下来用刺刀给杀死了,还说,谢步云被鬼子从桌子底下的洞里拉出来用刺枪挑死了。后来,我才知道日本这次扫荡共杀死5人打伤2人抓走5人,抢走东西几车,临走时还把一户人家的房子烧了。幸好一个小队的队员没被敌人发现,否则整个村都要遭大殃的。

1940年春天,鬼子晚上进村扫荡时和我们的地下工作者相遇,区委书记杨志昌的肩膀被刺刀挑伤,其他同志把鬼子赶跑后将杨志昌同志送到我家医治。父亲在村里找了个土大夫,当时没有药,就用盐水消毒,用做活的针线缝合。杨志昌同志和父亲住在一起,白天由母亲和姐姐做饭烧水,区小队的卫生员有时来家里看看。他伤情恢复一些时,又遇到了鬼子进村扫荡。当时正好麦子出穗半人高,我们全家掩护着他一起藏进麦子地里才安全躲过。杨志昌同志身体恢复后,就回去工作了。

那时,我家实际上就是县区干部活动基地,他们吃喝住都在我家。母亲和姐姐给他们做纯精米面饼子窝窝头,我们全家人吃糟糠团子糊口。

同年秋天,日军在博野县白塔村扫荡时,被我方打胜仗杀死了几个日本兵,遂组织大规模兵力进村报复。他们不分男女老少见人就打就杀,让青壮年排成队用机枪扫射、用刺刀挑死,将小孩用力劈成两半扔火堆里烧死……一时间,死尸满地,血流成河,惨无人道的日本鬼子制造了这场有名的白塔村惨案,100多户人家无一家幸免。

194151日,日军对冀中平原展开疯狂的、大规模的、拉网式的大扫荡,各村老百姓天天被追得东躲西藏,整个冀中平原沦为敌占地。这种情况下,我们无法正常上学和工作,只能在家里织布纺线干农活,和党组织也失去了联系,各种悲观情绪涌现。可这时,鬼子、汉奸们的反动活动依然很猖獗,不分白天黑夜随意进村抓人。父亲干完地里活回家的路上被抓进岗楼遭到严刑拷打,又灌凉水,又压杠子,最后有四个人把父亲抬起来往高处扔摔。父亲会武术未被摔坏,后来花钱保出。

1942年秋天,我们的同志到敌占地工作,被敌人发现后边跑边打,最后躲到一间房子里,敌人追过去后,他们跑到房顶继续打。我们的同志子弹打完后,把枪支拆散分开埋到地里,宁死也不让敌人得到,最后敌人放火将屋子烧了,五位同志光荣牺牲。其中一位领导是我的表哥,30岁左右。另一位姓杜,女同志,以前常去我家,我们关系很好。其他三位不清楚。我的另一位表哥参军后一直没有联系,后来听说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。我的姑妈因受到刺激得了精神分裂症去世了。

1942年秋天,我们村重新秘密建立起村党支部,除去原来一名老党员和一名退伍军人外,新增加3名学生,李佐才、周瑞周和我共计5人。当时的任务:(一)了解敌情,包括岗楼上日伪军、汉奸的动向;(二)保护群众利益和安全,搞好“三通”,即户户通、房上通、地下通;(三)保护好粮食,坚壁清野,利用青纱帐季节搞好秋收,快收快打快藏。

我们几个党员在青纱帐时节收割,晚上挖地道,两三个月后,地道基本上挖好了。当时我们村里的地道又多又好,两户通用,还有暗口,比较安全,在194243年环境恶劣的情况下,对保护群众、干部和地下工作者起了很大作用。

随着对敌斗争不断深入,人民抗战情绪日益高涨,对敌斗争的热情与日俱增,在家赤手空拳任人随意宰割,还不如拿起武器上战场与敌人厮杀的想法越来越深入人心。这时,我们的地下武装,区队、县大队、地区队迅速发展壮大,不断打击敌人消灭敌人,同时,加强政治攻势,不断进行岗楼喊话,岗楼上的日军惊恐万状,他们白天不敢下楼,夜间偷偷逃走,有时一天能拿下好几个岗楼,日军开始撤楼、并楼。到了1944年春,环境大改变,整个冀中平原农村地区的岗楼基本都没了,广大农村根据地又回到了人民手中,抗日政权和各抗日组织也基本恢复,维持会人员被撤销和调整,汉奸、卖国贼和不良分子受到镇压和打击。

杜春华:抗大同志给我的启示和教育

抗战时期有一件事给我的教育很大,印象很深。

194586日和9日,美国先后向日本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两颗原子弹;8日,苏联对日宣战,150多万红军顷刻之间突破了日本关东军前沿阵地,横扫东三省大部分地区和城市;15日,日本被迫无条件投降,国际国内形势发生急剧变化。党中央为了尽早尽快控制东北,决定抽派大批部队和地方干部迅速奔赴东北,到那里发动群众,壮大力量,建立我们的政权。

9月中旬,一批抗大的同志从延安出发,步行前往东北,途经绥德时在我们学校(绥德师范学校)大礼堂里过夜。延安是毛主席、党中央所在地,是我们向往的地方,平时好多同志都争着想去延安学习、工作。此时,听说从延安来了许多同志,大家立即一窝蜂地跑到大礼堂去看。

礼堂里有许多长条木凳,他们就在这些凳子上睡觉,单人的睡一条长凳,夫妻两人的就把两条凳子拼在一起当双人床睡。每对夫妻之间,有的用蚊帐,有的用一块床单隔起来,有的什么也不挂不隔,两人盖一条被子。我们看着有些不好意思,但是他们却无所谓,大概在延安生活的同志比我们思想解放吧!他们中有的还带着孩子,行路时较小的孩子在马背上左右两个柳条筐里驮着。每匹马驮的孩子多少不一,有驮一两个的,也有驮三个、四个的,大一点的孩子一人一个筐,小小孩两人一个筐,筐里垫着棉被,身上除了衣服外什么也不盖。孩子们和大人一样穿着灰色衣服,看起来简单、朴素,他们生长在革命年代,和大人一样长途跋涉过着很艰苦的生活。抗大的同志穿着灰色军服,东西不多,睡觉用的被褥就是他们全部财产,一匹马就能驮几个人的行李包。

看到他们的这些情况,我心里想,去东北的路还很长,不知要再走多少天才能到达目的地。他们也有父母,有自己的家,为什么出来过这样艰苦的生活,而且还很乐观?大概是因为他们有一种为了劳动人民的解放,无私奉献自己的精神,而就是这种精神使我深受感动,深受教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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